雪域上的青藏高原丝绸之路

2023-08-15 14:57:28来源:中国交通报

青藏高原,仅仅提到这个名字,就会使人感受到亘古和遥远。这是一方高耸云端的圣土,连绵的雪峰笼罩着迷雾,寺院的长号声荡涤了历史的尘埃,高原祖先的辉煌只在摇曳的酥油灯和香火蔚成的蜃气中隐现。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古籍中,青藏高原的外部交通始于隋唐,贞观十五年(641年)文成公主远嫁,使一条从青海鄯城(今西宁)到拉萨河谷和藏南雅砻河谷的大道得以贯通,是为唐蕃古道。然而,近年考古发现,早在1800年前的汉晋时期,就有通往西藏西部的绿洲丝路支线。此后,历史的尘埃中才显现了唐蕃古道及其南延南亚的蕃泥道,以及翻越帕米尔高原通达中亚的勃律道。所有这些经由青藏高原通达中亚、南亚的古代国际通道就被冠称为青藏高原丝绸之路,简称高原丝路。

象雄、吐蕃文明故道

出拉萨沿318国道至日喀则市拉孜县切换到219国道,就可一路西行去探秘西藏神秘的阿里地区,那儿除了至尊的神山圣湖,还有令人着迷的象雄文明。

位于象泉河谷噶尔县门士乡的穹隆银城是古象雄王国都城,城址在海拔4400米的山顶,不远处的故如甲木墓地陪葬了中原的漆器、丝绸和茶。中原官府织造的“王侯”鸟兽纹锦表明此处下葬的是象雄大贵族,墓中所见1800年前的茶叶残留物是青藏高原上所见最早的茶叶实物,应是与丝绸一道通过绿洲丝路支线行销至此,说明汉晋时期的丝绸之路已然到达高原。这条早期的绿洲丝路支线从南疆通往西藏西部,推测在汉晋时期可能是从和田地区皮山县的赛图拉达坂,经苏盖提山口、喀喇昆仑山口,穿过拉达克(印控克什米尔北部)到象泉河谷。

象雄文明仅仅是藏族历史的序曲,吐蕃吞并象雄称雄高原后,于公元7世纪奏响了更辉煌的吐蕃文明乐章。好几代“赞普”(吐蕃领袖)都顺着逻些(今拉萨)西行大道(基本同于318国道拉萨至拉孜段与219国道拉孜至普兰段)亲临象雄,将其作为进军西域的大本营。

7世纪下半叶开始,唐蕃争雄。唐朝以2万驻军稳住几经易手的安西四镇,封堵了吐蕃自象雄直接北上的阿克赛钦之路(亦称于阗道)。吐蕃则以兼并象雄得到的拉达克向西染指大勃律(今巴基斯坦北部巴尔蒂斯坦)、小勃律(今巴基斯坦吉尔吉特)、护密(今阿富汗瓦罕走廊),形成了迂回帕米尔南部再东进塔里木盆地或西进中亚的勃律道,并在大、小勃律之间的娑夷水(印度河上游右岸支流)建藤桥,以实现把控丝路的意图。

8世纪上半叶,吐蕃降服帕米尔南部20余国,大举进军中亚,在碎叶川(今吉尔吉斯斯坦楚河流域)建泥熟没斯城,与突厥联手东拒唐朝,西拒向东蚕食中亚的大食(阿拉伯帝国)。安史之乱后,吐蕃尽占塔里木盆地与河西走廊,实现了统治意图。

穿越喜马拉雅

7世纪上半叶,一代英主松赞干布相继迎娶了尼泊尔公主和唐朝公主,由此辟出纵贯青藏高原,连接唐朝、泥婆罗(今尼泊尔)、摩揭陀(今印度比哈尔)的新的国际通道。

被称为尺尊公主的尼泊尔公主由泥婆罗臣民送至芒域,吐蕃大臣则至芒域迎接,芒域即后藏的吉隆。尺尊公主的下嫁,开通了穿越喜马拉雅山脉的第一条官道——吐蕃泥婆罗道,简称蕃泥道。

吐蕃向南亚发展势力,臣服泥婆罗后,又以到摩揭陀寻找佛陀圣骨为名,派精兵穿越尼泊尔南下印度。一些维持通信和辎重运输的骑兵被留下,他们繁衍出的后代据说就是今日尼泊尔的塔马族。

就在臣服泥婆罗的641年,松赞干布又从北方迎娶了大唐文成公主,开通了从青海至吐蕃腹地的官道。7世纪中叶,一条全新的国际大通道形成了。通道以吐蕃腹地为枢纽,北起鄯城(今青海西宁),南抵摩揭陀,北段称唐蕃古道,南段即蕃泥道。1990年,考古工作者在吉隆县城北面不到5公里的马拉山石壁上发现了唐朝使臣王玄策刻于显庆三年(658年)的《大唐天竺使出铭》,那时文成公主仍健在,唐蕃处于友好时期。

7世纪中叶的大唐帝国如喷薄旭日,正如碑铭所宣“重光玄化,法于无空”,对外交往空前兴盛。640年深秋,经绿洲丝路西行的玄奘受北印度霸主戒日王敦请来到摩揭陀。戒日王满怀钦仰向玄奘打听唐朝和唐太宗的情况,并于次年遣国使至长安。唐太宗非常喜爱戒曰王使者进献的印度糖,于是“遣使取熬糖法”,王玄策就是唐太宗钦点回访摩揭陀的大唐敕使。使团30余人到达摩揭陀国时,英名一世的戒日王薨逝,臣子阿罗那顺纂位,将使团扣押。王玄策脱身宵遁,向吐蕃求援。吐蕃忠于与唐朝的联姻,遣精锐1200人,又命泥婆罗出7000骑兵。王玄策统帅诸国兵马直捣阿罗那顺老巢。648年,王玄策将叛王阿罗那顺经吐蕃押往长安献捷。从印度行经青藏高原全程走到长安,王玄策可谓举世第一人。658年,王玄策三使印度,途经吉隆时命随行刻工在马拉山刊石勒铭,使团再沿发源于马拉山的吉隆藏布江南出喜马拉雅。一路咆哮的江水在今天吉隆县南端热索桥流入尼泊尔,直奔加德满都谷地,再汇合谷地诸水南入恒河,蕃泥道正利用了这一水系谷道通达摩揭陀。

牦牛驮起盐粮贸易

与人们对历史上青藏高原山高路险、孤立闭塞的印象相反,那里的交通运输在古代有着突出的地位。

在古代西藏,牦牛、羊和马是主要交通工具。牦牛体型魁梧、皮毛厚重,很好地适应了高海拔环境。古羌人在藏北羌塘驯化野牦牛是牦牛饲养产业的肇始,一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牦牛都是当地重要的交通和通信工具。山间盆地冬季大雪封山时,是一队牦牛破除了马拉山上厚达1米的雪障,才将邮件送出。高原上的羊也常被当成驮畜,最出名的就是依托高原的湖盐和喜马拉雅南侧低地的稻谷产地所进行的“盐粮贸易”,《隋书》记载象雄“恒将盐向天竺兴贩,其利数倍”,驮盐时大量使用山羊、绵羊,1个驮队能达到上万头羊。

在象泉河谷札达县一个叫度日坚的岩画群,除了牦牛、岩羊、马等动物图像外,还有一种特别的马车岩画。岩画中,马具和马夫的细节清晰可见,马车轮辐多达20余条,如此逼真的刻画在世界范围也是少有的。这组精美的岩画蕴藏了两三千年前高原交通发展和族群活动的重要信息,学者推测,当时阿里地区出现马车,可能是受益于带着车辆从北方草原南下的游牧民族“塞人”的传播。在拉达克、巴基斯坦北部和吉尔吉斯斯坦也有马车岩画,标示了马车从中亚引进高原的路径,这也正是后来吐蕃征战中亚的路线。

吐蕃时期也是高原交通事业的大发展阶段。在高原丝路的力拓中,架桥同样脍炙人口。如前述勃律道上的藤桥,将柳条编织的几根粗绳飞跃河谷,相距1米的粗绳上下左右相环绕,然后每隔半米置柳条绳圈将几根长绳束牢,人马就在下置木板的绳圈中穿行。当年唐朝名将高仙芝破袭小勃律,便是迅速斩断这座藤桥,才遏阻了吐蕃大军的追击。

吐蕃攻入云南、四川后,680年左右在今天云南省丽江市玉龙县塔城乡“穴石锢铁”,架起横跨金沙江的神川铁桥。吐蕃经由这座铁桥征集物资、人马,调南诏兵马远赴西域作战。高原丝路由此延展到川滇,成为日后的茶马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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